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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群臣请封禅诏(三十年) 其二 东汉 · 光武帝
出处:全后汉文 卷二
即位三十年,百姓怨气满腹,吾谁欺,欺天乎?曾谓泰山不如林放,何污七十二代之编录?桓公欲封,管仲非之。若郡县远遗吏上寿,虚称盛美,必髡,兼令屯田(《续汉·祭祀志上》)。
信立(《诗纪》作献玉。) 汉 · 无名氏
卞和者。楚野民。常居山耕种。因得玉璞。以献于楚怀王。怀王使乐正子占之。言非玉。王以为欺谩。斩其一足。怀王死。子平王立。和复抱其璞而献之。平王复以为欺谩。斩其一足。平王死。子立为荆王。和复欲献之。恐复见害。乃包其玉而哭荆山之中。昼夜不止。涕尽继之以血。荆山为之崩。荆王遣问之。于是和随使献王。王使剖之。中果有玉。乃封和为陵阳侯。和辞不就而去。作退怨之歌曰:
悠悠沂水经荆山兮。
精气郁泱谷岩岩兮。
中有神宝灼明明兮。
穴山采玉难为功兮。
于何献之楚先王兮。
遇王暗昧信谗言兮。
断截两足离余身兮。
俯仰嗟叹心摧伤兮。
紫之乱朱粉墨同兮。
空山歔欷涕龙钟兮。
天鉴孔明竟以彰兮。
沂水滂沌流于汶兮。
进宝得刑足离分兮。
去封立信守休芸兮。
断者不续岂不冤兮(○琴操下。《类聚》八十三。《乐府诗集》四十一。《诗纪前集》四。又《后汉书》孔融传注引分、芸、冤三韵。《初学记》二十七引山、严、明、功四韵。《文选》二十五重赠卢谌诗注引山、功二韵。渚宫旧事一所引缺身一韵。○刘师培琴操补释曰:案此以平王为怀王子。与史不合。韩非子和氏篇作以献厉王。下言厉王薨。武王即位。又言武王薨。文王即位。《新序》杂事五同。惟文王作共王。疑所记当以韩非子为确。又曰:案沂水在鲁。不得经荆山。沂乃沔字之讹也。《说文》云。沔。沔水也。出武都沮县东狼谷。东南入江。一曰入夏水。逯案。琴操本事多沿民间传说。不斤斤于时地记载。既能谓平王为楚怀王子。亦可言鲁水过荆山。不必作沂沔考订也。)。
上顺帝封事 东汉 · 张衡
出处:全后汉文 卷五十四
臣窃见京师为害兼所及,民多病死,死有灭户。人人恐惧,朝廷燋心,以为至忧。臣官在于考变禳灾,思任防救,未知所由,夙夜征营。臣闻国之大事在祀,祀莫大于郊天奉祖。方今道路流言,剑曰「孝安皇帝南巡路崩,从驾左右行慝之臣,欲征诸国王子,故不发丧,衣车还宫,伪遣大臣,并祷请」命臣处外治,不知其审,然尊灵见罔,岂能无怨?且凡夫私小有不蠲,犹为谴谪,况以大秽,用礼郊庙?孔子曰:「曾谓泰山不如林放乎」!天地明察,降祸见灾,乃其理也。又间者,有司正以冬至之后,奏开恭陵神道。陛下至孝,不忍距逆,或发冢移尸。《月令》:「仲冬,土事无作,慎无发盖,及起大众,以固而闭。地气上泄,是谓发天地之房,诸蛰则死,民必疾疫,又随以丧」。厉气未息,恐其殆此二事,欲使知过改悔。《五行传》曰:「六珍作见,若时共御,帝用不差,神则不怒,万福乃降,用章于下」。臣愚以为可使公卿处议,所以陈术改过,取媚神祇,自求多福也(《续汉·五行志五》注补)。
风俗通义佚文卷四:氏姓上 其一百二十七 东汉 · 应劭
出处:全后汉文 卷三十九
林氏,林放之后(《广韵》二十一《侵》)。
公斋四咏 鹤屏 唐 · 皮日休
押词韵第二部 出处:御定历代题画诗类卷九十三 禽类 创作地点:江苏省苏州市
引用典故:子晋
三幅吹空縠,孰写仙禽状。
䯔耳侧以(一作似)听(《相鹤经》云:“䯓颊䯔耳则听响远。”),赤精旷如望(露眼赤精则视远)。
引吭看云势,翘足临池样。
颇似近蓐席,还如入方丈。
尽日空不鸣,穷年但相向。
未许子晋乘,难教道林放。
貌既合羽仪,骨亦符法相。
愿升君子堂,不必思昆阆。
难张辽叔自然好学论 曹魏 · 嵇康
出处:全三国文 卷五十
夫民之性,好安而恶危,好逸而恶劳,故不扰而其愿得,不逼则其志从。洪荒之世,大朴未亏。君无文于上,民无竞于下。物全理顺,莫不自得。饱则安寝,饥则求食。怡然鼓腹,不知为至德之世也。若此,则安知仁义之端,礼律之文?及至人不存,大道陵迟,乃始作文墨以传其意;区别群物,使有类族;造立仁义,以婴其心;制为名分,以检其外;勤学讲文,以神其教。故六经纷错,百家繁炽,开荣利之涂,故奔骛而不觉。是以贪生之禽,食园池之梁菽;求安之士,乃诡志以从俗。操笔执觚,足容苏息;积学明经,以代稼穑。是以困而后学,学以致荣;计而后习,好而习成。有似自然,故令吾子谓之自然耳。推其原也,六经以抑引为主,人性以从容为欢。抑引则违其愿,从欲则得自然。然则自然之得,不由抑引之六经;全性之本,不须犯情之礼律。故知仁义务于理伪,非养真之要术;廉让生于争夺,非自然之所出也。由是言之:则鸟不毁以求驯,兽不群而求畜。则人之真性无为,正当自然耽此礼学矣。
论又云:嘉肴珍膳,虽所未尝,尝必美之,适于口也。处在暗室,睹烝烛之光,不教而悦得于心,况以长夜之冥,得照太阳,情变郁陶,而发其蒙。虽事以末来,情以本应,则无损于自然好学。
难曰:夫口之于甘苦,身之于痛痒,感物而动,应事而作,不须学而后能,不待借而后有,此必然之理,吾所不易也。今子以必然之理,喻未必然之好学,则恐似是而非之议。学如一粟之论,于是乎在也。今子立六经以为准,仰仁义以为主,以规矩为轩驾,以讲诲为哺乳。由其途则通,乖其路则滞;游心极视,不睹其外;终年驰聘,思不出位。聚族献议,唯学为贵。执书擿句,俯仰咨嗟;使服膺其言,以为荣华。故吾子谓六经为太阳,不学为长夜耳。今若以□堂为丙舍,以诵讽为鬼语,以六经为芜秽,以仁义为臭腐,睹文籍则目瞧,修揖让则变伛,袭章服则转筋,谭礼典则齿龋。于是兼而弃之,与万物为更始,则吾子虽好学不倦,犹将阙焉。则向之不学,未必为长夜,六经未必为太阳也。俗语曰:乞儿不辱马医,若遇上古无文之治,可不学而获安,不勤而得志,则何求于六经,何欲于仁义哉?以此言之,则今之学者,岂不先计而后学?苟计而后动,则非自然之应也。子之云云,恐故得菖蒲菹耳!
答张辽叔释难宅无吉凶摄生论 曹魏 · 嵇康
出处:全三国文 卷五十一
夫先王垂训,开制中人,言之所树,贤愚不违;事之所由,古今不忒,所以致教也。若玄机神妙,不言之化,自非至精,孰能与之?故善求者,观物于微,触类而长,不以己为度也。案如所论「甚有则愚,甚无则诞」,今使小有,便得不愚邪?了无乃得离之也?若小有则不愚,吾未知小有其限所止也。若了无乃得离之,则甚无者无为谓之诞也。又曰「私神立则公神废」,然则恶夫私之害公,邪之伤正,不为无神也。向墨子立公神之情、状不甚有之说,使董生托正忌之途,执不甚无之言,二贤邪趣,可得合而一、两无不失邪?今之所辨欲求实有实无,以明自然不诡,持论有工拙,议教有精粗也。寻雅论之指,谓河洛不诚,借助鬼神;故为之宗庙,以神其本;不答子贡,以求其然,则足下得不为托心无鬼、□齐契于董生邪?而复显古人之言,惧无鬼之弊,貌与情乖,立从公废私之论,欲弥缝两端,使不愚不诞,两讥董墨,谓其中央可得而居。恐辞辨虽巧,难可俱通,又非所望于核论也。
故吾谓古人合德天地,动应自然,经世所立,莫不有徵。岂匿设宗庙以期后嗣,空借鬼神以誷将来邪?足下将谓吾与墨不殊,今不辞同有鬼,但不偏守一区,明所当然,使人鬼同谋,幽明并济,亦所以求衷,所以为异耳。《论》曰:「圣人钧疾而祷不同,故于臣弟则周公请命,亲其身则尼父不祷,所谓礼为情貌者也」。难曰:若于臣子则宜修情貌,未闻舜禹有请君父也;若于身则否,未闻武王阏祷之命也。汤祷桑林,复为君父邪?推此而言,宜以祷为益,则汤周用之;祷无所行,则孔子不请。此其殊途同归随时之义也。
又曰:「时日,先王所以诫不怠而劝从事」。足下前论云「时日非盛王所有」,故吾问惟戊之事。今不答惟戊果是非,而曰所诫劝,此复两许之言也。纵令惟戊尽于诫劝,寻论案名,当言有日邪?无日邪?又曰:「俗之时日顺妖忌而逆事理」。案此言以恶夫妖逆故去之,未为盛王了无日也。夫时日用于盛世,而来代袭以妖惑,犹先王制雅乐,而季世继以淫哇也。今愤妖忌,因欲去日,何异恶郑、卫而灭韶、武邪?不思其本,见其所弊,辄疾而欲除,得不为遇噎溺而迁怒邪?足下既已善卜矣,乾坤有六子,支干有刚柔,统以阴阳,错以五行,故吉凶可得,而时日是其所由,故古人顺之焉。有善其流而恶其源者,吾未知其可也。至于河洛宗庙,则谓匿而不信;类祃祈祷,则谓伪而无实;时日刚柔,则谓假以为劝。此圣人专造虚诈以欺天下?匹夫之谅,且犹耻之,今议古人,得无不可乃尔也!凡此数事,犹陷于诬妄。冢宅之见伐,不亦宜乎!
前《论》曰:「若许负之相条侯,英布之黥而后王。一栏之羊,宾至而有死者,性命之自然也。今《论》曰:「隆准龙颜,公侯之相,不可假求。此为相命,自有一定,相所当成,人不能坏。相所当败,智不能救。陷当生于众险,虽可惧而无患。抑当贵于厮养,虽辱贱而必贵。薄姬之困而后昌,皆不可为,不可求,而暗自遇之」。全相之论,必当若此,乃一途得通,本论不滞耳。吾适以信顺为难,则便曰:「信顺者,成命之理」。必若所言,命以信顺成,亦以不信顺败矣。若命之成败,取足于信顺,故是吾前《难》寿夭成于愚智耳,安得有性命自然也?若信顺果成相命,请问亚夫由几恶而得饿,英布修何德以致王,生羊积几善以获存,死者负何罪以逢灾邪?既持相命,复惜信顺,欲饰二论,使得并通,恐似矛盾、无俱立之势,非辨言所能两济也。
《论》曰:「论相命当辨有无,无疑众寡」。苟一人有命,则长平皆一矣。又曰:「知命者不立岩墙之下」。吾谓知命者当无所不顺,乃畏岩墙,知命有在,立之何惧?若岩墙果能为害,不择命之长短,则知与不知,立之有祸,避之无患也。则何知白起非长平之岩墙,而云千万皆命,无疑众寡邪?若谓长平虽同于岩墙,故是相命宜值之,则命所当至,期于必然,不立之诫,何所施邪?若此果有相也?此复吾之所疑也。又曰:「长平不得系于命,将系宅邪?则唐虞之世,宅何同吉」?本疑前《论》无非相命,故借长平之异同,以难相命之必然;广求异端,以明事理,岂必吉宅以质之邪?又前《论》已明吉宅之不独行,今空抑此言,欲已谁难?又曰:「长平之卒,宅何同凶」?苟大同足嫌,足下愚于吾也。适至守相,便言「千万皆一」,校以至理,负情之对,于是乎见。既虚立吉宅,□而无获;欲救相命,而情以难显,故□如此,可谓善战矣?
《论》曰:「卜之尽理,所以成相命者也」。此复吾所疑矣。前论以相命为主,而寻益以信顺,此一离娄也;今复以卜成之,成命之具三,而犹不知相命竟须几个为足也!若唯信顺,于理尚少,何以谓「成命之理」邪?若是相济,则卜何所补,于卜复曰成命邪?请问卜之成命,使单豹行卜,知将有虎灾,则隐居深宫,严备自卫,若虎犹及之,为卜无所益也,何云成相邪?若谓豹卜而得脱,本无厄虎相也,卜为妄语矣。若谓凡有命,皆当由卜乃成,则世有终身不卜者,皆失相夭命邪?若谓卜亦相也,然则卜是相中一物也,安得云以成相邪?若此,不知卜筮故当与相命通相成,为不当各自行也。
《论》曰:「无故而居可占,犹龙颜可相也;设为吉凶而后居,以幸福报,无异假颜准而望公侯也」。然则「人实徵宅,非宅制人」也。案如所言「无故而居可占」者,必谓当吉人之瞑目而前,推遇任命,以暗营宅,自然遇吉也。然则岂独古人,凡有命者皆可以暗动而自得正,是前《论》命自然不可增减者也。骤以可为之信顺、卜筮。成不可增减之命矣,奚独禁可为之宅?不尽相命,唯有暗作,乃是真宅邪?若瞑目可以得相,开目亦无所加也。智者愈当识之。周公营居,何故踌躇于涧瀍、问龟筮而食洛邪?若龟筮果有助于为宅,则知暗作可有不尽善之理矣。苟暗作有不尽,则不暗岂非求之术邪?若必谓龟筮不能尽相于暗往,想亦不失相于考卜也。则卜与不卜,为与不为,皆期于自得。自得苟全,则善占者所遇当识,何得无故则能知,有故则不知也?然贞宅之异假颜,贵夫无故识之。贞宅之与「设为」,其形不同,以功成,俱是吉宅也。但无故为「贞宅」,授吉于暗遇,「设为」减福于用知尔。然则吉凶之形,果自有理,可以为故而得,故前《论》有占成之验也。然则占成之形,何以言之?必遂远近得宜,堂廉有制,坦然殊观,可得而别。利人以福,故谓之吉;害人以祸,故谓之凶。但公侯之相,暗与吉会尔。然则宅与性命,虽各一物,犹农夫良田,合而成功也。设公侯迁后,方乐其吉而往居之,吉宅岂选能而后纳,择善而后福哉!苟宅无情于择贤,不惜吉于「设为」,则屋不辞人,田不让耕,其所以为吉凶薄厚,何得不均?前吉者不求而遇,后闻吉而往,同于居吉宅,而有求与不求矣!何言诞而不可为也?由是言之,非从人而徵宅,亦成人明矣。若挟颜状,则英布黥相,不减其贵;隆准见劓,不减公侯之标,是知颜准是公侯之标识,非所以为公侯质也。夫标识者,非公侯质也。吉名宅宇与吉者,宅实也。无吉徵而自宅以徵,假见难可也。若以非质之标识,难有徵之吉宅,此吾所不敢许也。子阳无质而镂其掌,既知当字长耳;巨君篡宅而运其魁,即偏恃之祸,非所以为难也。至公侯之命,禀之自然,不可陶易;宅是外物,方圆由人,有可□之理。犹西施之洁不可为,而西施之服可为也。黼黻芳华,所以助□;吉宅□家,所以成相。故世无人方而有卜宅,是以知人宅不可相喻也。安得以不可作之人,绝可作之宅邪?至刑德皆同此一家,非本论占成居而得吉凶者也。且先了此,乃议其余。
《论》曰:「猎夫从林,所遇或禽或虎,虎凶禽吉,卜者筮而知之,非能为。安知所言地之善恶,犹禽吉虎凶。猎夫先筮,故择而从禽;如择居,故避凶而从吉。吉地虽不为,而可择处;犹禽虎虽不可变,而可择从。苟卜筮所以成相,虎可卜而地可择,何为半信而半不信邪」?又云:「地之吉凶有若禽虎,不得宫姓则无害,商则为灾也」。案此为怪所不解而以为难,似未察宫商之理也。虽此地之吉,而或长于养宫,短于毓商,犹良田虽美,而稼有所宜。何以言之?人姓有五音,五行有相生,故同姓不昏,恶不殖也。人诚有之,地亦宜然,故古人仰准阴阳,俯协刚柔,中识性理,使三才相善,同会于大通,所以穷理而尽物宜也。夫「同声相应,同气相求」,自然之分也。音不和则比弦不动,声同则虽远相应。此事虽著,而犹莫或识。苟有五音各有宜,五气有相生,则人宅犹禽虎之类,岂可见宫商之不同而谓之地无吉凶也?
《论》曰:「天下或有能说之者,子而不言,谁与能之」?难曰:「足下前《论》已云有能占成居者,此即能说之矣!故吾曰『天下当有能者』。今不求之于前《论》,而复责吾难之于能言,亦当知冢宅有吉凶也」。又曰:「药之己病为一也,实;而宅之吉凶为一也,诬。既曰成居可占,又复曰□邪?药之已病,其验又见,故君子信之;宅之吉凶,其报赊遥,故君子疑之。今若以交赊为虚,则恐所以求物之地鲜矣。吾见沟浍,不疑江海之大;睹丘陵,则知有泰山之高也。若守药则弃宅,见交则非赊,是海人所以终身无山,山客曰无大鱼也」。
《论》曰:「智之所知,未若所不知,不可妄论也」。难曰:「智所不知,相必亦未知也。今暗许,便多于所知者,何邪?必生于本,谓之无,而强以验有也。强有之验,将不盈于数矣,而并所成验者谓之多于所知耳。苟知然果有未还之理,不因见求隐,寻端究绪,由□□而卯未。失寻端之理,犹猎师以得禽也。纵使寻迹,时有无获;然得禽,曷尝不由之哉?今吉凶不先定,则谓不可求,何异□兽不期,则不敢举气□足,坐守无根也。由此而言,探赜索隐,何谓为妄(本集)」?
论语义疏叙 南梁 · 皇侃
出处:全梁文卷六十五
《论语通》曰:《论语》者,是孔子没后七十弟子之门徒,共所撰录也。夫圣人应世,事迹多端,随感而起,故为教不一,或负扆御众,服龙衮于庙堂之上;或南面聚徒,衣缝掖于黉校之中,但圣师孔子,符应颓周,生鲁长宋,游历诸国,以鲁哀公十一年冬,从卫反鲁,删诗定礼于洙泗之间,门徒三千人,达者七十有二。但圣人虽异,人者神明,而同人者五情,五情既同,则朽没之期亦等,故叹发吾衰,悲因逝水,托梦两楹,寄歌颓坏。至哀公十六年,哲人其萎,徂背之后,过隙区驻。门人痛大山长毁,梁木永摧,隐几非昔,离索行泪,微言一绝,景行莫书。于是弟子佥陈往训,各记旧闻,撰为此书,成而实录。上以尊仰圣师,下则垂轨万代,既方为世典,不可无名。然名书之法,必据体以立称,犹如以孝为体者,则谓之《孝经》,以庄敬为体者,则谓之《礼记》。然此书之体,适会多途,皆夫子平生应机作教,事无常准,或与时君抗厉,或共弟子抑扬,或自显示物,或混迹齐凡,问同答异,言近意深,《诗》《书》互错综,典诰相纷纭,义既不定于一方,名故难求乎诸类,因题《论语》两字,以为此书之名也。但先儒后学,解释不同,凡通此论字,大判有三途第一,舍字制音,呼之为偷。一舍音依字,而号曰论,一云伦论二称,义无异也。第一舍字从音为伦说者,乃众的可见者,不出四家,一云伦者次也。言此书事义相生,首末相次也,二云伦者理也。言此书之中,蕴含万理也,三云伦者纶也,言此书经纶今古也,四云伦者轮也,言此书义旨周备,圆转无穷,如车之轮也,第二舍音依字为论者,言此书出自门徒,必先详论,人人佥允,然后乃记,记必已论,故曰论也。第三,云伦、论无异者,盖是楚夏音殊、南北语异耳。南人呼伦事为论事,北士呼论事为伦事,音字虽不同,而义趣,犹一也。侃案三途之说,皆有道理,但南北语异如何,似未详师说,不取,今亦舍之,而从音依字。二途并录,以会成一义。何者?今字作论者,明此书之出,不专一人,妙通深远,非论不畅,而音作伦者,明此书义含妙理,经纶今古,自首臻末,轮环不穷,依字则证事立文,取音则理为义,义文两立,理事双该,圆通之教,如或应示,故蔡公为此书为圆通之喻。云物有大而不普,小而兼通者,譬如巨镜百寻,所照必偏,明珠一寸,鉴包六合,以蔡公斯喻,故言论语小而圆通,有如明珠,诸典大而偏用,譬如巨镜,诚哉是言也,语者,论难答述之谓也。《毛诗传》云:「直言曰言,论难曰语」。郑注《周礼》云:「发端曰言,答述为语」。今案此书,既是论难答述之事,宜以论为其名,故名为《论语》也,然此语是孔子在时所说,而论是孔子没后方论,论在语后,应曰语论,而今不曰语论,而云论语者,其义有二:一则恐后有穿凿之嫌,故以语在论下,急标论在上,示非率尔故也,二则欲现此语,非徒然之说,万代之绳准,所以先论已,以备有圆周之理,理在于事前,故以论居语先也。又此书遭焚烬,至汉时合壁所得,及口以传授,遂有三本,一曰古论,二曰齐论,三曰鲁托。既有三本,而篇章亦异,古论分《尧曰》下章子张问更为一篇,合二十一篇,篇次以《乡党》为第二篇,《雍也》为第三篇,内倒错不可具说。《齐论》题目,与《鲁论》大体不殊,而长有《问王》《知道》二篇,合二十二篇,篇内亦微有异。《鲁论》有二十篇,即今日所讲者是也。寻当昔撰录之时,岂有三本之别?将是编简缺落,口传不同耳。故刘向《别录》云:鲁人所学,谓之《鲁论》,齐人所学,谓之《齐论》,合壁所得,谓之《古论》。而古论为孔安国所注,无其传学者,《齐论》为琅邪王卿等所学,《鲁论》为太子太傅夏侯胜、及前将军萧望之少傅夏侯建等所学,以此教授于侯王也。晚有安昌侯张禹就建学《鲁论》,兼讲齐说,择善而从之,号曰《张侯论》,为世所贵。至汉顺帝时,有南郡太守扶风马融字季长,建安中,大司农北海郑玄字康成,又就鲁论篇章,改齐验古,为之注解。汉鸿胪卿吴郡苞咸字子良,又有周氏不悉其名,至魏司空颍川陈群字长文,太常东海王肃字子雍,博士敦煌周生烈,皆为义说。魏末,吏部尚书南阳何晏字平叔,因鲁论集季长等七家,又采古论孔注,又自下己意,即世所重者,今日所讲,即是《鲁论》,为张侯所学何晏所集者也。晋太保河东卫瓘字伯玉,晋中书令兰陵缪播字宣则,晋广陵太守高平栾肇字永初,晋黄门郎颍川郭象字子玄,晋司徒济阳蔡谟字道明,晋江夏太守陈国袁宏字叔度,晋著作郎济阳江淳字思俊,晋抚军长史蔡系字子叔,晋中书郎江夏李充字宏度,晋廷尉太原孙绰字兴公,晋散骑常侍陈留周环字道夷,晋中书令颍阳范宁字武子,晋中书令琅邪王珉字季瑛:右十三家为江熙字太和所集。侃今之讲,先通何集,若江集中诸人有可采者,亦附而申之。其又别有通儒解释,于何集无好者,亦引取为说,以示广闻也。然《论语》之书,包于五代二帝三王,自尧至周,凡一百四十人,而孔子弟子不在其数,孔子弟子有二十七人,见于《论语》也,而古史改则云三十人,谓林放、澹台灭明、阳虎亦是弟子数也(《论语义疏》日本国本)。
参议江学攴子出继 南北朝 · 阙名
出处:全齐文卷二十六
间世立后,礼无其文。荀岂攴无子立孙,坠礼之始。何期又立此论,义无所据(《南齐书·江学攴传》,初宋明帝敕学攴出继从叔逊,为从祖逊后。于是仆射王俭启,可以学攴小儿继逊为孙,尚书参议云云,于是学攴还本家。)。
跋太极图说 南宋 · 度正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六九
正始读晦庵先生所释《太极图说》,莫得其义,然时时览而思之不敢废。其后十有馀年,读之既久,然后始知所谓上之一圈者,太极本然之妙也。及其动静既分,阴阳既形,而其所谓上之一圈者常在乎其中,盖本然之妙未始相离也。至于阴阳变合而生五行,水火木金土各具一圈者,所谓分而言之一物一太极也。水而木,木而火,火而土,土而金,复会于一圈者,所谓合而言之五行一太极也。然其指五行之合也,总水火木金而不及土者,盖土行四气,举是四者以该之,两仪生四象之义也。其下之一圈为乾男坤女者,所谓男女一太极也。又其下之一圈为万物化生者,所谓万物一太极也。以见太极之妙流行于天地之间者,无乎不在而无物不然也。然太极本然之妙,初无方所之可名,无声臭之可议,学者之求之其将何以求之哉,亦求之此心而已矣。学者诚能自识其心,反而求之日用之间,则将有可得而言者。夫寂然不动,喜怒哀乐之未发者,此心之体,而太极本然之妙于是乎在也。感而遂通,喜怒哀乐之既发者,此心之用,而太极本然之妙于是而流行也。然已发者可见而未发者不可见,已发者可闻而未发者不可闻,学者于此深体而默识之,因其可见以推其不可见,因其可闻以推其不可闻,庶乎融会贯通,太极本然之妙可求,而心极亦庶乎可立矣。或者不知致察乎此,而于所谓无极云者,真以为无,而以为周子立言之病,失之远矣。先生尝语正曰:「万物生于五行,五行生于阴阳,阴阳生于太极,其理至此而极」。正当时闻之,心中释然,若有以见夫理之所以然、名之所以立者。先生又曰:「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何也?此程子所谓海上无人之境而人忽生乎其间者,此天地人物之始,礼家所谓感生之道也」。又曰:「生天生地,成鬼成帝,即太极动静生阴阳之义」。盖先生晚年表里洞然,事理俱融,凡诸子百家一言一行之合于道者亦无不察,况圣门之要旨哉?遂宁傅耆伯成未第时,尝从周子游而接其议论,先生闻之,尝令正访其子孙而求其遗文焉。在吾乡时傅尝有书谢其所寄《姤说》,其后在永州又有书谢其所寄改订《同人说》,但傅之书稿无恙,而周子之《易说》则不可复见耳。闻之先生,今之《通书》本名《易通》,则六十四卦疑皆有其说。今考其书独有《乾》、《损》、《益》、《家人》、《暌》、《复》、《无妄》、《蒙》、《艮》等说,而亦无所谓《姤说》、《同人说》者,则其书之散逸亦多矣,可不惜哉!夫太极者所以发明此心之妙用也,《通书》者又所以发明太极之妙用也。然其言辞之高深,义理之微密,有非后学可以骤而窥者。今先生既已反复论辩,究极其说,章通句解,无复可疑者,其所以望于后之学者至矣。辄不自量,并以其闻之先生者附之于此,学者其亦熟复而深味之哉!
按:《经义考》卷七一。又见四库本《周元公集》卷一,《南宋文录录》卷二○,《宋元学案补遗》卷六九,《宋代蜀文辑存》卷七六。
林放字子丘鲁人赠清河伯今进封长山侯赞 北宋 · 刁衎
四言诗 押词韵第一部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山左金石志》卷一五、雍正《山东通志》卷一一之七、乾隆《泰安县志》卷一二、乾隆《曲阜县志》卷二四、道光《滕县志》卷一二
子丘明哲,道洽素风。
问理之本,为儒所宗。
东岳称美,长山表封。
云亭告毕,庆泽荐隆。
三请父在为母服期疏 唐 · 卢履冰
出处:全唐文卷三百三十五
臣闻夫妇之道。人伦之始。尊卑法于天地。动静合于阴阳。阴阳和而天地生成。夫妇正而人伦式序。自家刑国。牝鸡无晨。四德之礼不僭。三从之义斯在。即丧服四制云。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国无二君。家无二尊。以一理之也。故父在为母服周者。见无二尊也。准旧仪。父在为母。一周除灵。再周心丧。父必三年而后娶者。达子之志焉。岂先圣无情于所生。固有意于国家者矣。原夫上元肇年。则天已潜秉政。将图僭篡。预自崇光。请升慈爱之丧。以抗尊严之礼。虽齐斩之仪不改。而几筵之制遂同。数年之间。尚未通用。天皇晏驾。中宗蒙尘。垂拱之末。果行圣母之伪符。载初之元。遂启易代之深衅。孝和虽多反正。韦氏复效晨鸣。孝和非意暴崩。韦氏旋即称制。不蒙陛下英算。宗庙何由克复。易云。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斯之谓矣。臣谨寻礼意。防杜实深。若不早图刊正。何以垂戒于后。所以薄言礼教。请依旧章。恩敕通明。蒙付所司详议。且臣所献者。盖请正夫妇之纲。岂忘母子之道。诸议多不讨其本源。所非议者。大凡祗论罔极之恩。丧也宁戚。禽兽识母而不识父。秦燔书后。礼经残缺。后儒缵集。不足可凭。岂得与伯叔母服同。岂得与姑姊妹制等。三王不相袭礼。五帝不相沿乐。齐斩足为升降。岁年何忍不同。此并道听途说之言。未习先王之旨。又安足以议经邦理俗之礼乎。臣请拟经义以明之。所云罔极之恩者。春秋祭祀。以时思之。君子可终身之忧。霜露之感。岂止一二周之服哉。故圣人恐有朝死而夕忘。曾鸟兽之不若。为立中制。使贤不肖共成文理而已。所云丧也宁戚者。孔子答林放之问。至如太奢太俭。太易太戚。皆非礼中。苟不得中。名为俱失。不如太俭太戚焉。毁而灭性。犹愈于朝死夕忘焉。此论临丧哀毁之容。岂比于同宗异姓之服。所云禽兽识母而不识父者。禽兽偫居而聚麀。而无家国之礼。少虽知亲爱其母。长不解尊严其父。引此为论。则亦禽兽之不若乎。所云秦燔书后。礼经缺残。后儒缵集。不足可凭者。人间或有遗逸。岂亦家户到而燔之。假若尽燔。苟不可信。则坟典都谬。庠序徒立。非圣之谈。复云安属。所云与伯叔姑姊服同者。伯叔姑姊有筵杖之制。三年心丧乎。所云五帝不相沿乐。三王不相袭礼。诚哉是言。此是则天怀私包祸之情。岂可复相沿乐袭礼乎。所云齐斩足为升降者。母齐父斩。不易之礼。按三年问云。将由修饰之君子与。三年之丧。若驷之过隙。遂之则是无穷也。然则何以周也。曰。至亲以周断。是何也。曰。天地则已易矣。四时则已变矣。其在天地之中者。莫不更始焉。以是象之也。然则何以三年。曰。加重焉耳。故父加至再周。父在为母。加三年心丧。今者还同父没之制。则尊严之律安施。丧服四制又曰。凡礼之大体。体天地。法四时。则阴阳。顺人情。故谓之礼。訾之者是不知礼之所由生。非徒不识礼之所由制。亦恐未达孝子之通义。臣谨按孝经。以明陛下孝治之合至德要道。请论世俗訾礼之徒。夫至德谓孝悌。要道谓礼乐。移风易俗。莫善于乐。安上治民。莫善于礼。又礼有无体之礼。无声之乐。按孝经援神契云。天子孝曰就。就之为言成也。天子德被天下。泽及万物。始终成就。则其亲获安。故曰就也。诸侯孝曰度。度者法也。诸侯居国。能奉天子法度。得不危溢。则其亲获安。故曰度也。卿大夫孝曰誉。誉之为言名也。卿大夫言行布满。能无恶称。誉达遐迩。则其亲获安。故曰誉也。士孝曰究。究者以明审为义。士始升朝。辞亲入仕。能审资父事君之礼。则其亲获安。故曰究也。庶人孝曰畜。畜者含畜为义。庶人含情受朴。躬耕力作。以畜其德。则其亲获安。故曰畜也。陛下以韦氏构逆。中宗降祸。宸衷哀愤。睿情卓烈。初无一旅之众。遂殄九重之妖。定社稷于阽危。拯宗枝于涂炭。此陛下孝悌之至。通于神明。光于四海。无所不通。使诸侯得守其法度。卿大夫得尽其言行。士得资亲以事君。庶人得用天而分地。此陛下无体之礼。以安上理人也。上元已来。政由宁氏。文明之后。法在凶人。贼害宗亲。诛灭良善。勋阶岁累。酺赦年频。佞之则荣华。正之则迁谪。神龙景云之际。其事尤繁。先天开元之间。斯弊都革。此陛下之无声之乐。以移风易俗也。臣前状单略。议者未识臣之恳诚。谨具状重进。请付中书门下商量处分。臣言若谠。然敢侧足于轩墀。臣言不忠。伏请窜迹于荒裔。
对拜命布武判(王季拜命堂下布武王人谓失肃恭正以书季云其仪得中) 盛唐 · 郭纳
出处:全唐文卷三百五十一
国有燕飨。使存聘觐。苟趋步失容。岂外臣倨礼。王季秩班王爵。位参朝会。拜命之辱。则崇布武之仪。肃恭之容。旋被书之正。故知取礼则非爽。谓失则深文。肆无稽之薄言。责有恒之大典。眷言彼季。颇习礼经。得中之仪。固无乖于揖让。同恶之恤。爰匪臧于讼词。谁谓王人。不如林放。
对蜡飨不祀判(岁十二月有司行蜡飨不祀司啬迎猫而祭之御史纠云古之君子使而必报) 唐 · 郑岑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五十七
大司徒以物地是事。小宗伯以人神是图。我稼既同。则田祖斯飨。尔酒既旨。则啬夫载驰。尧典授时。羲氏成于岁职。鲁人将事。宣父与于蜡宾。二三有司。是勤执事。奚不荐守。自以速尤。至如土反其泽之年。水归其壑之暮。必合聚万物。而索飨焉。欲使仁之深。义之尽。然后神不乏祀。人亦报功。今者所由。实未敦古。且藏冰以閟。犹祭司寒。何殒霜既成。独遗司啬。虽云迎猫而祭。其如避马有辞。且以德勤人。岂三施而无报。以庸食鼠。将一祭而未忘。况主稼则人。食田惟兽。弃人与兽。虽祭何为。如或不有是神。无足称者。必也犹能为鬼。不其馁而。嗟乎主祠。何其展事。不如林放有问。岂得季旅无讥。卒为汉儒。尚见非于齐鲁。未乖周礼。何谬居于滕薛。御史报法。愚所谓臧。
仙游县建学记 宋 · 段全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五、弘治《兴化府志》卷二八、乾隆《仙游县志》卷二一上、乾隆《兴化县志》卷二一
天生民,天无言不能自教之,复生圣人,使行天之教。圣人不常出,故其始尧、舜焉,其终孔子焉。微尧、舜则天之道不达于人,微孔子则尧、舜之德不传于世。余昔游京师,见太学与武成王庙并立,始知圣朝尚袭唐制。圣宋以文化天下,岁诏州县贡秀民,士倍于昔,而闽人十计三四。余作尉是县,始至,谒先圣庙于县署之西,则馀基而已,且不当其所。县治东南有民隙田,易以旧基而徙置焉。前为殿以塑先圣像,迨四科之门人。后为堂,左右为廊,以绘画林放至秦冉洎冕服等图。著作郎梁象,鲁人也,为莆田宰,传七十子于兖庙,衣冠容质、离立俯仰不类于常,全雅藏张溢《濠梁三礼图》,校于旧本,尤为精备,至是悉得其用。厥初经营,出土庙周,中以隆其址,外以崇其垣,因成巨沟而缭庙焉。乃为前门,入其阃则桥梁直亘,栏楯旁植,作游圣亭以□之。北沟之北作移风厅,挟以密室,分而为沐浴、寝处、庖羞之所。诸生之什器,罔不备用。又作日新、中鹄二亭,其南垣设射棚,亦示乎武者文之威也。先是全作皇华馆,语具其记。馆之池,适渐厅之背阶,飞甍上属,流泉下通,涟漪清泚,舟棹鱼跃。生徒就列而森爽,弦诵翔声而清越,有作而事成,无言而俗化,我无让焉。
按:道光《福建通志》卷六三,同治十年刊本。
十诘十难 唐 · 黎干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四十六
集贤校理润州别驾归崇敬议状。及礼仪使判官水部员外郎薛颀等称。禘谓冬至祭天于圜丘。周人则以远祖帝喾配。今欲以景皇帝为始祖。配昊天于圜丘。臣干诘曰。国语曰。有虞氏夏后氏俱禘黄帝。商人禘舜。周人禘喾。俱不言祭昊天于圜丘。一也。诗商颂曰。长发大禘也。又不言祭昊天于圜丘。二也。诗周颂曰。雍禘太祖也。又不言祭昊天于圜丘。三也。礼记祭法曰。有虞氏夏后氏俱禘黄帝。殷人周人俱禘喾。又不言祭昊天于圜丘。四也。礼记大传曰。不王不禘。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又不言祭昊天于圜丘。五也。尔雅释文曰。禘大祭也。又不言祭昊天于圜丘。六也。家语云。凡四代帝王之所郊。皆以配天也。其所谓禘者。皆五年大祭也。又不言祭昊天于圜丘。七也。卢植云。禘祭名。禘者帝也。事尊明禘。故曰禘。又不言祭昊天于圜丘。八也。王肃云。禘谓于五年大祭之时。又不言祭昊天于圜丘。九也。郭璞云。禘五年之大祭。又不言祭昊天于圜丘。十也。臣干谓禘是五年宗庙之大祭。诗礼经传。文义昭然。今略举十诘以明之。臣惟见礼记祭法及礼记大传商颂长发等三处郑元注。或称祭昊天。或云祭灵威仰。臣精详典籍。更无以禘为祭昊天于圜丘及郊祭天者。审如禘是祭之最大。则孔子说孝经为万代百王法。称周公大孝。何不言禘祀帝喾于圜丘以配天。而反言郊祀后稷以配天。是以五经俱无其说。圣人所以不言。轻议大典。亦何容易。犹恐不悟。今更作十难。其一难曰。周颂雍。禘祭太祖也。郑元笺云。禘大祭。太祖文王也。商颂云。长发大禘也。元又笺云。大禘祭天也。夫商周之颂。其文互说。或云禘太祖。或云大禘。俱是五年宗庙之大祭。详览典籍。更无异同。惟郑元笺长发。乃称是郊祭天。详元之意。因此商颂禘。如大传云大祭。如春秋大事于太庙。尔雅禘大祭。虽云大祭。亦是宗庙之祭。可得便称祭天乎。若如所说。大禘即云郊祭天。称禘即是祭宗庙。又祭法说虞夏商周禘黄帝与喾。大传不王不禘。禘上俱无大字。元何因复称祭天乎。又长发文亦不歌喾与感生帝。故知长发之禘。而非禘喾及郊祭天明矣。殷周五帝之大祭。偫经众史及鸿儒硕学。自古立言著论。序之详矣。俱无以禘为祭天。何弃周孔之法言。独取康成之小注。便欲违经非圣。诬乱祀典。谬哉。其二难曰。大传称礼不王不禘。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诸侯及其太祖者。此说王者则当禘。其谓祭法虞夏殷周禘黄帝及喾。不王则不禘。所当禘其祖之所自出。谓虞夏出黄帝。殷周出帝喾。以近祖配而祭之。自出之祖。既无宗庙。即是自外至者。故同之天地神祗。以祖配而祀之。自出之说。非但于父。在母亦然。左传子产云。陈则我周之自出。此可得称出于太微五帝乎。故曰不王不禘。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谓也。及诸侯之禘。则降于王者。不得祭自出之祖。只及太祖而已。故曰诸侯及其太祖。此之谓也。郑元错乱。分禘为三。注祭法。云禘谓祭昊天于圜丘。一也。注左传。称郊祭天。以后稷配灵威仰。笺商颂。又称郊祭天。二也。注周颂。云禘大祭。大于四时之祭。而小于祫。太祖谓文王。三也。禘是一祭。元析之为三。颠倒错乱。皆率胸臆。曾无典据。何可足凭。其三难曰。虞夏殷周已前。禘祖之所自出。其义昭然。自汉魏晋已还千馀岁。其礼遂阙。又郑元所说。其言不经。先儒弃之。未曾行用。愚以为错乱之义。废弃之注。不足以正大典。其四难曰。所称今三礼行于代者。皆是郑元之学。请据郑学以明之。曰虽云据郑学。今欲以景皇帝为始祖之庙以配天。复与郑义相乖。何者。王制云。天子七庙。元云。此周礼也。七庙者。太祖及文武之祧与亲庙四也。殷则六庙。契及汤与二昭二穆也。据郑学。夏不以鲧及颛顼昌意为始祖。昭然可知也。而欲引稷契为例。其义又异。是爰稽邃古洎今。无以人臣为始祖者。惟殷以契。周以稷。夫稷契者。皆天子元妃之子。感神而生。昔帝喾次妃简狄。有娀氏之女。吞元鸟之卵。因生契。契长而佐禹治水。有大功。舜乃命契作司徒。百姓既和。遂封于商。故诗曰。天命元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此之谓也。后稷者。其母有邰氏之女。曰姜嫄。为帝喾妃。出野履巨迹。歆然有孕。生稷。稷长而勤于稼穑。尧闻。举为农师。天下得其利。有大功。舜封于邰。号曰后稷。唐虞夏之际。皆有令德。故诗曰。履帝武敏歆。居然生子。即有邰家室。此之谓也。舜禹有天下。稷契在其间。量功比德。抑其次也。舜受职。则播百谷。敷五教。禹让功。则平水土。宅百揆。故国语曰。圣人之制祀也。功施于人则祀之。以死勤事则祀之。契为司徒。而人辑睦。稷勤百谷而死。皆居前代祀典。子孙有天下。得不尊而祖之乎。其五难曰。既遵郑说小德配寡。遂以后稷只配一帝。尚不得全配五帝。今以景皇帝特配昊天。于郑义可乎。其六难曰。众难臣云。上帝与五帝一也。所引春官祀天旅上帝。祀天旅四望。旅训众。则上帝是五帝。臣曰不然。旅虽训众。出于尔雅。及为祭名。春官训陈。注有明文。若如所言。旅上帝便成五帝。则季氏旅于泰山。可得便是四镇耶。其七难曰。所云据郑学。则景皇帝亲尽庙主合祧。却欲配祭天地。错乱祖宗。夫始祖者。经纶草昧。体大则天。所以正元气。广大万物之宗。尊以长至阳气萌动之始日。俱祀于南郊也。夫万物之始。天也。人之始。祖也。日之始。至也。扫地而祭。质也。器用陶匏。性也。牲用犊。诚也。兆于南郊。就阳位也。至尊至质。不敢同于先祖。礼也。故白虎通曰。祭天岁一何。天至尊至质。事之不敢亵黩。故因岁之阳气始达而祭之。今国家一岁四祭之。黩莫大焉。上帝五帝。其祀遂阙。怠亦甚矣。黩与怠皆礼之失。不可不知。夫亲有限。祖有常。圣人制礼。君子不以情变易。国家重光。累圣历祀百数。岂不知景皇帝始封于唐。当时通儒。议功度德。尊神尧克配彼天。宗太宗以配上帝。神有定主。为日已久。今欲黜神尧配含枢纽。以太宗配上帝。则紫微五精。上帝佐也。以子先父。岂礼意乎。非止神祗错位。亦以祖宗乖序。何以上称皇天祖宗之意哉。若夫神尧之功。太宗之德。格于皇天上帝。臣以为郊祀宗祀。无以加焉。其八难曰。欲以景皇帝为始祖。既非造我区宇。经纶草昧之主。故非夏始祖禹。殷始祖契。周始祖稷。汉始祖高帝。魏始祖武皇帝。晋始祖宣帝。国家始祖神尧皇帝同功比德。而忽升于宗祀圜丘之上。为昊天匹。曾谓圜丘。不如林放乎。其九难曰。昨所言魏文帝丕以武帝操为始祖。晋武帝炎以宣帝懿为始祖者。夫孟德仲达者。皆人杰也。拥天下之强兵。挟汉魏之微主。专制海内。令行草偃。服衮冕。陈轩悬。天子决事于私第。公卿列拜于道左。名虽为臣。势实凌君。后主因之而业帝。前王由之而禅代。子孙尊而祖之。不亦可乎。其十难曰。所引商周魏晋。既不当矣。则景皇帝不为始祖明矣。我神尧拔出偫雄之中。廓清隋室。拯生人于涂炭。则夏虞之勋不足多。成帝业于数年之间。则汉祖之功不足比。夏以大禹为始祖。汉以高帝为始祖。则我唐以神尧为始祖。法夏则汉。于义何嫌。今欲革皇天之祀。易太祖之庙。事之大者。莫大于斯。曾无按据。一何寡陋。不愧于心。不畏于天乎。以前奉诏。令诸司各据礼经定议者。臣干忝窃朝列。官以谏为名。以直见知。以学见达。不敢不罄竭以裨万一。昨十四日具以议状呈宰相。宰相令朝臣与臣论难。所难臣者。以臣所见独异。莫不腾辞飞辩。竞欲碎臣理。钳臣口。剖析毫釐。分别异同。序坟典之凝滞。指子传之乖谬。事皆归根。触物不碍。但臣言有宗尔。岂辩者之流也。又归崇敬薛颀等援引郑学。欲芜祀典。臣为明辩。迷而不复。臣辄作十诘十难。援据坟籍。昭然可知。庶郊禘事得其真。严配不失其序。皇灵降祉。天下蒙赖。臣亦何顾不蹈鼎镬。谨敢闻达。伏增悚越。
对祭五岳判(所司有事恒山用沈辜御史纠失礼不伏) 唐 · 张秀明
出处:全唐文卷三百九十七
天子遍祭。无文咸秩。牲币之礼。则有司存。惟彼恒山。是称北岳。泄云雨以润物。森草木而藏景。有灵则祀。故能视彼三公。执文而行。何其诬我五礼。御史以宝符作气。虽久歇于无恤。沈辜受欺。曾不若于林放。按以失礼。窃谓其宜。诚合没齿无怨。岂为噬腊遇毒。所司不伏。虽闻饰非。敢陈愚见。以罚白金。
对黜免判(得谏议大夫廖真坐事黜后既寝病犹用大夫之箦御史举其非法大理断无罪) 唐 · 杨行恽
出处:全唐文卷六百八十四
廖真干禄从班。既处大夫之职。立朝束带。须勤公正之心。不著芳声。俄婴罪累。人非士师。同展禽之三黜。才异河阳。若潘仁之再免。既而巢鵀作衅。止鹏成灾。肤腠乖宜。初惊二竖之梦。手足将启。终切九泉之悲。眷彼礼容。须依贵贱。瞻言令式。亦具科条。有德乃合旌门。无官诚宜易箦。不思林放之问。有昧曾子之仪。宪局弹违。实得其所。
答胡广仲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一六、《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二、《周濂溪集》卷二、《太极发明》卷一、《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四七
熹承谕向来为学之病,足见高明所进日新之盛。一方后学,蒙惠厚矣。然以熹观之,则恐犹有所未尽也。盖不务涵养而专于致知,此固前日受病之原;而所知不精,害于涵养,此又今日切身之病也。若但欲守今日之所知而加涵养之功以补其所不足,窃恐终未免夫有病,而非所以合内外之道。必也尽弃今日之所已知而两进夫涵养格物之功焉,则庶乎其可耳。盖来书所论,皆前日致知之所得也,而其病有如左方所陈者,伏惟幸垂听而图之。
夫太极之旨,周子立象于前,为说于后,互相发明,平正洞达,绝无毫发可疑。而旧传图、说皆有缪误,幸其失于此者犹或有存于彼,是以向来得以参互考證,改而正之。凡所更改,皆有据依,非出于己意之私也(旧本图子既差,而说中「静而生阴」,「静」下多一「极」字,亦以图及上下文意考正而削之矣。)。若如所论,必以旧图为据而曲为之说,意则巧矣。然既以第一圈为阴静,第二圈为阳动,则夫所谓太极者果安在耶?又谓先有无阳之阴,后有兼阴之阳,则周子本说初无此意,而天地之化似亦不然。且程子所谓无截然为阴为阳之理,即周子所谓互为其根也。程子所谓升降生杀之大分不可无者,即周子所谓分阴分阳也。两句相须,其义始备。故二夫子皆两言之,未尝偏有所废也。今偏举其一,而所施又不当其所,且所论先有专一之阴,后有兼体之阳,是乃截然之甚者,此熹之所疑者一也。「人生而静,天之性」者,言人生之初,未有感时便是浑然天理也。「感物而动,性之欲」者,言及其有感,便是此理之发也。程子于《颜子好学论》中论此极详,但平心易气,熟玩而徐思之,自当见得义理明白稳当处,不必如此强说,枉费心力也。程子所谓常理不易者,亦是说未感时理之定体如此耳,非如来谕之云也。此熹之所疑者二也。《知言疑义》所谓「情亦天下之达道」,此句诚少曲折,然其本意却自分明。今但改云「情亦所以为天下之达道也」,则语意曲折备矣。盖非喜怒哀乐之发,则无以见其中节与否;非其发而中节,则又何以谓之和哉?心主性情,理亦晓然。今不暇别引證据,但以吾心观之,未发而知觉不昧者,岂非心之主乎性者乎?已发而品节不差者,岂非心之主乎情者乎?心字贯幽明、通上下,无所不在,不可以方体论也。今曰「以情为达道,则不必言心矣」,如此则是专以心为已发,如向来之说也。然则谓未发时无心可乎?此义程子答吕博士最后一书说已分明,今不察焉而必守旧说之误,此熹之所疑者三也。性善之善不与恶对,此本龟山所闻于浮屠常总者,宛转说来,似亦无病。然谓性之为善未有恶之可对则可,谓终无对则不可。盖性一而已,既曰无有不善,则此性之中无复有恶与善为对亦不待言而可知矣。若乃善之所以得名,是乃对恶而言。其曰性善,是乃所以别天理于人欲也。天理人欲虽非同时并有之物,然自其先后、公私、邪正之反而言之,亦不得不为对也。今必谓别有无对之善,此又熹之所疑者四也。《中庸》鄙说诚有未当,然其说之病正在分晓太过,无复馀味,以待学者涵泳咀嚼之功。而来谕反谓未曾分晓说出,不知更欲如何,乃为分晓说出耶?天命之性不可形容,不须赞叹,只得将它骨子实头处说出来,乃于言性为有功。故熹只以仁、义、礼、智四字言之,最为端的。「率性之道」,便是率此之性,无非是道,亦离此四字不得。如程子所谓「仁,性也,孝悌是用也。性中只有仁、义、礼、智而已,曷尝有孝弟来」?此语亦可见矣。盖父子之亲、兄弟之爱固性之所有,然在性中只谓之仁,而不谓之父子兄弟之道也。君臣之分、朋友之交亦性之所有,然在性中只谓之义,而不谓之君臣朋友之道也。推此言之,曰礼曰智,无不然者。盖天地万物之理无不出于此四者。今以此为倒说,而反谓仁义因父子君臣而得名,此熹之所疑者五也。中和体用之语,亦只是句中少曲折耳。盖中者所以状性之德而形道之体,和者所以语情之正而显道之用。熹前说之失,便以中和为体用,则是犹便以方圆为天地也。近已用此意改定旧语。如来谕所疑,却恐未然。又云中自过不及而得名,此亦恐说未发之中不著。此熹之所疑者六也。至于仁之为说,昨两得钦夫书,诘难甚密,皆已报之。近得报云却已皆无疑矣。今观所谕,大概不出其中者,更不复论。但所引《孟子》「知觉」二字,却恐与上蔡意旨不同。盖孟子之言知觉,谓知此事、觉此理,乃学之至而知之尽也。上蔡之言知觉,谓识痛庠、能酬酢者,乃心之用而知之端也。二者亦不同矣。然其大体皆智之事也。今以言仁,所以多矛盾而少契合也。愤骄险薄,岂敢辄指上蔡而言?但谓学者不识仁之名义,又不知所以存养,而张眉努眼,说知说觉者,必至此耳(如上蔡词气之间亦微觉少些小温粹,恐亦未必不坐此也。)。夫以「爱」名仁固不可,然爱之理则所谓仁之体也。天地万物与吾一体,固所以无不爱,然爱之理则不为是而有也。须知仁、义、礼、智四字一般,皆性之德,乃天然本有之理,无所为而然者。但仁乃爱之理,生之道,故即此而又可以包夫四者,所以为学之要耳。细观来谕,似皆未察乎此,此熹之所疑者七也(晦叔书中论此大略与吾丈意同,更不及别答,只乞转以此段呈之。大抵理会「仁」字须并「义」、「礼」、「智」三字通看,方见界分分明,血脉通贯。近世学者贪说「仁」字而忽略三者,所以无所据依,卒并与「仁」字而不识也。)。夫来教之为此数说者,皆超然异于简册见闻之旧,此其致知之功亦足以为精矣。然以熹之所疑考之,则恐求精之过而反失之于凿也。大抵天下事物之理亭当均平,无无对者,唯道为无对。然以形而上下论之,则亦未尝不有对也。盖所谓对者,或以左右,或以上下,或以前后,或以多寡,或以类而对,或以反而对,反复推之,天地之间真无一物兀然无对而孤立者。此程子所以中夜以思,不觉手舞而足蹈也。究观来教,条目固多,而其意常主于别有一物之无对,故凡以左右而对者则扶起其一边,以前后而对者则截去其一段。既彊加其所主者以无对之贵名,而于其所贱而列于有对者又不免别立一位以配之,于是左右偏枯,首尾断绝,位置重叠,条理交并。凡天下之理势,一切畸○赘剩,侧峻尖斜,更无齐整平正之处。凡此所论阴阳、动静、善恶、仁义等说,皆此一模中脱出也。常安排此个意思规模横在胸中,窃恐终不能到得中正和乐、广大公平底地位。此熹所以有「所知不精害于涵养」之说也。若必欲守此,而但少加涵养之功,别为一事以辅之于外,以是为足以合内外之道,则非熹之所敢知矣。要须脱然顿舍旧习,而虚心平气,以徐观义理之所安,则庶乎其可也。仰恃知照,不鄙其愚,引与商论,以求至当之归,敢不罄竭所怀,以求博约。盖天下公理非一家之私,傥不有益于执事之高明,则必有警乎熹之浅陋矣。
答吴职方书 北宋 · 张俞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一、《成都文类》卷二一、《全蜀艺文志》卷二九、嘉庆《郫县志》卷三七、嘉庆《华阳县志》卷二九、《宋代蜀文辑存》卷二四
俞顿首:二三月至导江,遂入山,复归治弊庐,加以人事,久不启讯。辱四月二十七日书,良释思仰之劳。相示府公谓俞所作《讲堂颂》为叙己之德,于书衔立石,体未便安,俾别为记。闻之惶恐。俞游天下二十馀年,知识士人甚众,然未尝以文字求卿大夫之知。去年十二月,何侍郎语仆曰:「府公兴学,大作讲堂,愿为之记」。及行,又云:「记成,愿示其文」。今年二月醇翁见语,亦如何侯。自李伯永、赵先之及诸士大夫,累累相问《讲堂记》如何。因念国家大兴学校,三十年来凡作孔子庙记、州学记者遍天下,殆千百数,烂漫甚矣,古未尝有也。且蜀郡之学最古,又世传其文翁讲堂久坏,今府公复作之,高明宏壮,上可坐五百人,非列郡之可拟。茍欲作记,则土木尚未足称也。且记之名又不足铺扬讲堂之义,唯歌颂可以传于无穷。文既成,投于府公,辱书云:「求记若铭尔,今以颂为贶,顾何德以堪之?奚可轻示于人」?仆窃思之,以文辞浅陋邪,不示于人,实惠之大者也;茍以府学不可为颂邪,则古人作之者多矣。自汉至唐,文章大手皆采风人之旨,以为赋颂,凡宫室苑囿,鸟兽草木,君臣图像及歌乐之器,意有所美,莫不颂之,不独主于天子乃名为颂。晋赵文子室成,张老贺焉曰:「歌于斯,哭于斯,聚国族于斯」。君子曰「善颂」。汉郑昌上书颂盖宽饶,颜师古曰:「颂,谓称美之」。班固、皇甫谧皆曰:「古人称不歌而颂谓之赋」。王延寿曰:「物以赋显,事以颂宣。匪赋匪颂,将何述焉」?马融《长笛赋》序曰:「追慕王子渊、枚乘、刘伯康、傅武仲等《箫》、《琴》、《笙颂》,作《长笛颂」》。嵇康《琴赋》序亦曰:「自八音之器,歌舞之象,历代才士,并为之赋颂」。又若扬雄有《赵充国画颂》,史岑有《邓骘出师颂》,蔡邕有《胡广、黄琼画颂》、杨戏有《季汉辅臣颂》,夏侯湛有《东方朔画颂》,陆机有《汉高祖功臣颂》,袁宏有《三国名臣颂》,刘伶有《酒德颂》,马棱为广汉太守,吏民刻石颂之,蔡邕美桓彬而颂之,崔寔为父立碑颂之,至若袁隗之颂崔寔,刘操之颂姜肱,李膺、陈实之颂韩韶,郭正之颂法真,赵岐之颂季札。若此之类,史传甚众,略举数者,以明体要。又沈约之徒,文章冠天下,其所博见,通达古今,皆为颂述以美王侯。至唐,文章最高者莫如燕、许、萧、李、梁肃、韩愈、刘禹锡辈,未有不歌颂称贤人之德,美草木之异者。仆故取其体而述讲堂颂焉,则颂之义岂有嫌哉?且郡府之有学校,学校之有讲堂,乃刺史为国家行教化,论道义之所,又非刺史之所自有也,其于义可颂乎,不可颂乎?与夫颂一贤人,美一草木,其旨如何?且自汉已来,千数百年,通大贤、文人、史官,未有以颂不可施于人,美于物,而有非之者。俞窃惟府公谦恭畏让,以颂名为嫌,应以郑康成、孔颖达解《鲁颂》之义也,故未敢以书自陈。今足下见教,果以府公之言谓体未便安,而云重撰一记,鄙人岂敢复欲妄作,以取戾乎?况夫《讲堂颂》者,始称国朝文章之盛,次述府公兴劝之由,遂明学者讲劝之义,终美宣布之职,振天声于无穷,庶乎词义有可采者也。至于郑康成、孔颖达云:「《鲁颂》咏僖公功德,才如变《风》之美者。颂者,美诗之名,非王者不陈。鲁诗以其得用天子之礼,故借天子美诗之名,改称作颂,非《周颂》之流也。孔子以其同有颂名,故取备三颂」。又曰:「成王以周公有太平之勋,命鲁郊祭天,如天子之礼,故孔子录其诗之颂,同于王者之后」。又曰:「颂者,美盛德之形容。今鲁侯有盛德成功,虽不可上比圣王,足得臣子追慕,借其嘉称,以美其人,故称颂」。凡孔、郑之说,支离牴牾如此。昔郑伯以璧假许田,《春秋》非之。晋侯请隧,襄王弗许。于奚请曲县繁缨以朝,仲尼曰:「唯名与器不可以假人」。武子作钟而铭功,臧武仲谓之非礼。季氏舞八佾于庭,孔子曰:「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子路欲使门人为臣,孔子以为欺天。孔、郑既谓鲁不当作颂,而曰借天子美诗之名而称颂,是名器可以假人也。孔子曾无一言示贬,反同二颂为经,孰谓孔子不如林放乎?噫!颂而可僭,则僭莫大焉,乱莫甚焉,非圣人删《诗》、作《春秋》之意也。且孔、郑解经,时多谬妄,此之妄作,何其甚哉!传曰:「夫子没而微言绝,七十子丧而大义乖」。盖章句之徒,守文拘学,各信一家之说,曲生异义,古之作者,固无取焉,仆亦无取焉。足下以为如何?忽因起予,遂答来谕,非逞辩而好胜,亦欲释千载之惑,用资抚掌解颐,且假一言介于府公,可乎?如曰未安,愿复惠教。